第031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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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31
“船——港口——倉庫。”
迪克·格雷森在一張紙上畫下港口的地圖：“冰山餐廳雖然暫停營業, 但他的黑丿幫生意總得維持，這意味著他必須要不斷會見自己的手下。”
“而我們可以想辦法混到那艘船上去——絕妙的主意。”
傑森說：“我們負責在船上制造足夠多的混亂，然後Archer就趁機讓那個從者中毒。”
“現代船舶和大航海時代的造物有區別，就企鵝人的那艘船而言, 它一共有二十個密封門和六個浮力艙, 如果不能將它們全部破壞, 就算船舶進水, 能造成的影響也十分有限。”
迪克說：“要想鬧出足夠大的亂子, 我們需要一個人偷偷打開進水閥, 同時另一個人讓這艘船的電控系統癱瘓。”
“像是泰坦尼克那樣不行嗎？”
傑森問：“我還以為沈船是件很容易的事。”
“除非你能想辦法弄來一座冰山。”
迪克聳肩：“這比單純幹掉那個從者要麻煩多了。”
考慮到雙方受教育水平的差別, 迪克負責電控系統部分, 而傑森則潛入下層，在密封門全開的情況下讓船舶進水。
傑森對於這個安排提出了異議：“我連蝙蝠車的輪子都能卸下來，你居然不相信我能弄沈這艘船？”
“如果你多學學自動控制理論, 說不定蝙蝠車就已經停進你的車庫了。”
迪克反駁。
沒想到能在這個地方狠狠感受到學歷的重要性, 傑森沈默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地執行他們的計劃——他確實沒辦法一通操作就破壞那些重力門。
臨近行動開始，他無端想起了諾克斯曾經指出過他的拼寫錯誤。
“等聖杯戰爭結束之後我就去找個學上。”
他惡狠狠地說：“讓你們休想再在這些地方挑我的毛病。”
抱怨歸抱怨，兩人第一次正式意義上的合作進行得還算愉快。迪克悄無聲息地用一連串雜技動作攀上了那艘貨輪，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傑森站在岸邊等了一會兒，確認周圍的動靜消失之後, 開始往嘴裏塞Archer準備好的草藥。
——據說能極大延長他的水下憋氣時間，雖然也需要偶爾浮出水面換氣，但“一定能讓你的水性好得像條魚”。
最開始兩個年輕人都對此表示了懷疑, 但Archer強調, 這些草藥都是當年森林裏的妖精提供給他的，效果立竿見影, 而且沒什麽毒素作用。
草藥非常難以吞咽，劃過喉嚨的感覺就像是在吃被斧頭劈開的幹法棍，但咕咚一聲硬吞下肚子後，傑森幾乎是立即就能感覺到，周圍水流所帶給他的阻力被削減了許多。
這藥在魔女的店鋪裏一定會賣得很貴，他想。
屏住一口氣之後，傑森戴著二手市場裏頭來的廉價泳鏡繼續向下潛游，開始在船體底部尋找銹蝕比較密集的部分。這裏附著著不少的藤壺和海洋植物，他挑了個好位置，開始著手安置之前準備好的水下炸藥——同樣也是Archer制作出來的陷阱之一。
他的行動十分順利，幾乎沒怎麽遇到阻礙，在奇異草藥的加持之下幾乎是一口氣就貼完了原定計劃當中所有的起爆點位。然而就在傑森想要上浮離開的時候，這艘船下層艙位的某個閥門卻突然打開，海水洶湧地朝內倒灌，他像是被沖進下水道般暈頭轉向地灌進了船裏。
怎麽回事？傑森從地面上爬起來，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在嗡嗡直響：他確信自己剛才的行動非常隱蔽，絕不會被輕易發現，更何況自己身上還佩戴了用於信號幹擾的設備，就算這艘船真的戒備森嚴，也不應該反應這麽快。
隨後閥門關閉，他被關進了底層船艙裏。
他動作熟練地躲進了陰影中，豎起耳朵聆聽著周圍的動向。很快，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應該是趕來“打掃現場”的船員……但這不正常。
——他和傑森在行動之前就仔細研究過這艘船。
作為一艘由荷蘭皇家殼牌公司制造的、標準的遠洋運輸船，就算進行過內部改造，也不可能連這種偏僻地方都塞滿攝像頭——那需要覆雜的監控設備和極長的改造時間，然而根據可靠的消息，直到聖杯戰爭之前的一個月，這艘船還在公海上作為走私用的貨船肆意航行。
也就是說，企鵝人不具備將這艘船武裝到牙齒的作案時機。
但他們又似乎準確地得知了這艘船裏有人潛入……傑森·托德屏氣凝神地潛伏著，手中緊握預先準備好的發煙彈，準備就在這裏和襲擊的敵人短兵相接。
早知道就應該再學一學船舶知識，他頓時有些懊惱，打算等自己回去以後認真補上這一課。
“說是讓咱們檢查一下下面，這種地方能有人進來嗎？”
船員們的聲音越來越近。
“說不定呢，我覺得從上船開始，這裏的氛圍就不太對勁。”
手電筒的燈光掃來掃去，差一點就要照出傑森所在的角落。
“就是說，之前明明沒發生什麽事，就突然病了好幾個人……要我說，一下子拿這麽多薪水，如果不出點什麽怪事反而不正常。”
前段時間，企鵝人突然開出價格高昂的薪水來招募水手到他的這艘船上來工作，其收入遠高於尋常海員。突然長出兩條長腿的那件事想藏也藏不住，因此不少人猜測他有可能要利用這艘船進行一些邪惡的儀式——但不管怎麽說，想賺錢的人永遠不缺，在美金的誘惑之下，還是有一些“水手”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艘貨船。
“也不知道這份工資還能拿幾天……”
三步，兩步，一步。
傑森·托德在心裏認真數著他們的腳步，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想要一對一戰勝體重一倍以上的成年人非常困難，但只要能夠巧妙地抓住出手的契機，他就能以靈巧的優勢將這些人統統揍趴下。
叮地一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隨後是煙霧迅速向四面八方彌散的聲音。
躲在陰影處的傑森·托德像是獵豹一般猛然竄出來，先是趁著視覺不清狠狠攻擊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又擡腿絆倒了另一個，兩條膝蓋壓在對方的肩膀上，連腰帶動身子一起用力反絞，直到他因為缺氧而臉部發紺，發出無力的嗬嗬聲。
看來幹掉兩個成年人也沒什麽難的……傑森·托德往對方的鼻子上又狠狠補了兩拳，就突然聽見煙霧當中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該死的，剛才分明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難道一直有人沈默地躲在這兩個人的後面？
這兩個只是用來試探的炮灰而已，傑森迅速反應了過來，原地打滾就要回到角落，可這片空間當中又實在缺乏有效的遮擋物，在面對槍械的時候，他能夠做出的反應非常有限。
就在那枚子彈即將出膛之前，不遠處傳來了打鬥的響動。
揮拳和擊中的響動非常幹脆利落，隨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呼痛。煙霧散盡之後，傑森·托德驚訝地睜大眼睛，發現蝙蝠俠正一件一件脫掉自己身上偽裝成船員的外套。
“你不應該一個人來這裏。”
他走過來，垂著頭俯視傑森，命令道：“不管你們是打算過來幹什麽，盡快開這艘船回到岸上——現在。”
雖然他兩拳打昏一個人的力氣確實很出眾，但這個人只要一張嘴就會帶來青少年的逆反情緒。
“就算沒有你來，我也能解決那個人。”
傑森說：“我還有殺手鐧沒拿出來呢——反而是你，你的從者沒有跟你一起？”
他根本沒有從者，實際上參與了聖杯戰爭的是戈登。
蝙蝠俠掃視過少年的手背，那上面沒有令咒的痕跡，和自己預料當中的一樣：真正的Master應該是迪克，他們兩個人基於某些理由達成了同盟。
“這艘船和普通的貨船不一樣。”
見到對方沒有想走的意思，蝙蝠俠只能說：“ Rider應該具有某種控制船類載具的能力，從你登上這艘船的一瞬間，就已經被他發現了。”
他轉身大踏步離開，今天一晚上還有許多麻煩亟待他去處理，但傑森·托德不依不饒地跟在了他的後面，源源不斷地冒出新的問題。
“你怎麽知道？”
他說：“除非你和他們猜測的一樣，也是個貨真價實的老巫師……看樣子，你已經知道企鵝人召喚的從者究竟是哪一位了？是那種和船舶很有緣分的英雄嗎？”
Master和從者之間往往會有著相性或者緣分上的契合，就像是迪克和羅賓漢一樣——但不論傑森·托德怎樣想，都猜不出來像是企鵝人那樣貪婪狡詐的家夥能有什麽英雄和他相配。
“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的那一位，如果你了解一些美國歷史的話。”
蝙蝠俠並沒有向他隱瞞自己所獲知的信息，相較於獲取聖杯戰爭的勝利，他更註重要讓這群孩子遠離危險。
“我當然知道……哥倫布？！”
傑森·托德頓時小聲驚呼。
發現了新大陸的船長，了不起的探險家，就算沒怎麽好好讀過書，傑森·托德也能夠明白，這毫無疑問是一位偉大的歷史人物，但……
“哥倫布再怎麽偉大也就是個船長，他又能有多厲害？”
傑森並沒有因此而感到畏懼，相反，他的態度顯得非常堅決：“我和迪克約好了要贏得這場聖杯戰爭，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退縮。”
“……”
蝙蝠俠沈默著凝視他。
“成為英靈響應召喚”顯然沒有他所想象的那樣簡單，如今他們所需要面對的哥倫布絕不會只是那個歷史課本當中的船長，然而看著那雙眼睛，蝙蝠俠又很清楚，他沒辦法在這裏阻止對方了。
“而且既然這艘船這麽危險，我肯定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傑森小聲嘟囔著，原本還打算再向對方爭辯幾句，卻看見蝙蝠俠不再急於甩脫自己，於是立即跟了上去。
他們沿途又擊潰了兩股來襲擊的船員，有蝙蝠俠作為吸引仇恨的主力，傑森·托德這一次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異常——這些水手們明明只是些普通人，卻似乎擁有了遠超自己平日能使用得出的力量，然而或許是由於戰鬥經驗匱乏，在被蝙蝠俠擊潰以後，又很快因為極端的脫力而迅速陷入昏迷。
“……你把他們都打昏了？”
傑森蹲下身子去翻這些人的眼皮，船員們一個個面色泛青，氣息微弱，只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裏，一個個看起來生龍活虎的黑丿幫打手就成了橫七豎八躺在眼前的危重病號。
要麽是蝙蝠俠確實會施法，要麽就連他都能看出來，這艘船確實不很對勁。
“在剛剛和我戰鬥的時候，他們的身體被「強化」了。”
蝙蝠俠也在逐一檢查這些船員，並與他準備好的犯罪信息名錄進行比對。這些人大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慣犯，又或者是下級幫派成員，在哥譚的派系鬥爭當中屬於最底層的炮灰，每天晚上發生的槍擊案件當中都能死好幾個——像這樣的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學會甚少向外界公開傳播的魔術。
更何況，普通人類沒有能夠承載魔力流動的“回路”，作為強行強化身體的代價，他們只能將生命力轉化為魔力來進行消耗。
蝙蝠俠將這些經過了人臉識別的船員信息同步回傳了蝙蝠洞，阿爾弗雷德已經在聯系急救隊伍，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在醫院裏醒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艘船，強行壓榨船員們的生命力來進行戰鬥……
——這種做法，確實很“哥倫布”。
*
“人，也是資源。”
身穿文藝覆興時期船長禮服的男人說道。
他的身邊一左一右各倚靠著一位身材暴露的女性，哥倫布舉起手中的香檳酒杯，沖著企鵝人的方向輕輕靠了一下：“我得向你分享一點經驗，夥伴……遠洋航行當中可到處都是危險和陷阱，在食物和淡水有限的情況下，有時候不得不讓船員的數量減少一些，才能讓整艘船順利靠岸呢。”
他當然要掠奪，掠奪是征服者的天性。
金錢、地位和名譽，沒有人不喜歡這些令人血脈僨張的東西。
叮當一聲，兩個高腳杯磕碰在了一起。
“真是一段像夢一樣美妙的日子。我們踏上全新的土地，從當地人手裏掠奪各種各樣的東西，直到最後連同這些人本身也一並收入囊中。如果有人反抗，就把他們殺個幹凈，剩下的人裏誰不聽話，就拿刀在他們身上割下幾片肉來[1]。”
人類可以產生魔力，能夠被奴役來做各種事，比起那些常見的家畜更具備知性，是這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優秀資源。英靈在被召喚現界的時候，往往會獲取當前時代所需的必要知識，因此他也全然清楚，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和新生的國家，究竟經歷過怎樣的一段歷史。
“為這一切幹杯，我的朋友，我的Master。”
哥倫布說：“實在該感謝您的慷慨，我才能有現在這樣一個機會重新實現征服的夢想。”
他啜飲了一口手中的香檳，現代社會的釀造技術不知改良過多少次，讓這種氣泡酒產生了迷人的口感和芬芳，與自己原本所處的那個時代截然不同。他微微闔上眼睛，做出仔細傾聽的動作，隨後將那盞酒杯放回桌面：“有些冒昧的小老鼠跑進來了。”
“是從者嗎，克裏斯托弗？”
企鵝人微微直身子：“我在岸上也留了一些手下，手上都有槍，如果有必要的話，隨時可以讓他們動手。”
“噢，不用，不用，暫時還用不到他們。”
哥倫布的表情顯得很從容：“沒有從者——雖然很出乎意料，但抵達這艘船的入侵者都是些你們這個時代的人，他們根本理解不了這艘聖瑪利亞號的偉大之處。”
沒錯，是聖瑪利亞號，而非這艘船出廠時原本所屬的那個名字。
作為與克裏斯托弗·哥倫布高度綁定的名字，抵達新大陸的船隊旗艦，聖瑪利亞號這艘船本身已經升格成為了他的寶具。哥倫布本人即是“西班牙的征服者”這個詞匯的源頭，征服這個詞具象化的象征，他能夠將聖瑪利亞號的特性覆蓋在一艘現代貨輪之上，以一種低能耗的方式維持自己寶具的持續釋放。
“真好啊，太巧了，難得被召喚現界，恰恰是在這美妙的新大陸上——”
“沒有人能夠在我的船上擊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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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港口——倉庫。”
迪克·格雷森在一張紙上畫下港口的地圖：“冰山餐廳雖然暫停營業, 但他的黑丿幫生意總得維持，這意味著他必須要不斷會見自己的手下。”
“而我們可以想辦法混到那艘船上去——絕妙的主意。”
傑森說：“我們負責在船上制造足夠多的混亂，然後Archer就趁機讓那個從者中毒。”
“現代船舶和大航海時代的造物有區別，就企鵝人的那艘船而言, 它一共有二十個密封門和六個浮力艙, 如果不能將它們全部破壞, 就算船舶進水, 能造成的影響也十分有限。”
迪克說：“要想鬧出足夠大的亂子, 我們需要一個人偷偷打開進水閥, 同時另一個人讓這艘船的電控系統癱瘓。”
“像是泰坦尼克那樣不行嗎？”
傑森問：“我還以為沈船是件很容易的事。”
“除非你能想辦法弄來一座冰山。”
迪克聳肩：“這比單純幹掉那個從者要麻煩多了。”
考慮到雙方受教育水平的差別, 迪克負責電控系統部分, 而傑森則潛入下層，在密封門全開的情況下讓船舶進水。
傑森對於這個安排提出了異議：“我連蝙蝠車的輪子都能卸下來，你居然不相信我能弄沈這艘船？”
“如果你多學學自動控制理論, 說不定蝙蝠車就已經停進你的車庫了。”
迪克反駁。
沒想到能在這個地方狠狠感受到學歷的重要性, 傑森沈默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地執行他們的計劃——他確實沒辦法一通操作就破壞那些重力門。
臨近行動開始，他無端想起了諾克斯曾經指出過他的拼寫錯誤。
“等聖杯戰爭結束之後我就去找個學上。”
他惡狠狠地說：“讓你們休想再在這些地方挑我的毛病。”
抱怨歸抱怨，兩人第一次正式意義上的合作進行得還算愉快。迪克悄無聲息地用一連串雜技動作攀上了那艘貨輪，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傑森站在岸邊等了一會兒，確認周圍的動靜消失之後, 開始往嘴裏塞Archer準備好的草藥。
——據說能極大延長他的水下憋氣時間，雖然也需要偶爾浮出水面換氣，但“一定能讓你的水性好得像條魚”。
最開始兩個年輕人都對此表示了懷疑, 但Archer強調, 這些草藥都是當年森林裏的妖精提供給他的，效果立竿見影, 而且沒什麽毒素作用。
草藥非常難以吞咽，劃過喉嚨的感覺就像是在吃被斧頭劈開的幹法棍，但咕咚一聲硬吞下肚子後，傑森幾乎是立即就能感覺到，周圍水流所帶給他的阻力被削減了許多。
這藥在魔女的店鋪裏一定會賣得很貴，他想。
屏住一口氣之後，傑森戴著二手市場裏頭來的廉價泳鏡繼續向下潛游，開始在船體底部尋找銹蝕比較密集的部分。這裏附著著不少的藤壺和海洋植物，他挑了個好位置，開始著手安置之前準備好的水下炸藥——同樣也是Archer制作出來的陷阱之一。
他的行動十分順利，幾乎沒怎麽遇到阻礙，在奇異草藥的加持之下幾乎是一口氣就貼完了原定計劃當中所有的起爆點位。然而就在傑森想要上浮離開的時候，這艘船下層艙位的某個閥門卻突然打開，海水洶湧地朝內倒灌，他像是被沖進下水道般暈頭轉向地灌進了船裏。
怎麽回事？傑森從地面上爬起來，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在嗡嗡直響：他確信自己剛才的行動非常隱蔽，絕不會被輕易發現，更何況自己身上還佩戴了用於信號幹擾的設備，就算這艘船真的戒備森嚴，也不應該反應這麽快。
隨後閥門關閉，他被關進了底層船艙裏。
他動作熟練地躲進了陰影中，豎起耳朵聆聽著周圍的動向。很快，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應該是趕來“打掃現場”的船員……但這不正常。
——他和傑森在行動之前就仔細研究過這艘船。
作為一艘由荷蘭皇家殼牌公司制造的、標準的遠洋運輸船，就算進行過內部改造，也不可能連這種偏僻地方都塞滿攝像頭——那需要覆雜的監控設備和極長的改造時間，然而根據可靠的消息，直到聖杯戰爭之前的一個月，這艘船還在公海上作為走私用的貨船肆意航行。
也就是說，企鵝人不具備將這艘船武裝到牙齒的作案時機。
但他們又似乎準確地得知了這艘船裏有人潛入……傑森·托德屏氣凝神地潛伏著，手中緊握預先準備好的發煙彈，準備就在這裏和襲擊的敵人短兵相接。
早知道就應該再學一學船舶知識，他頓時有些懊惱，打算等自己回去以後認真補上這一課。
“說是讓咱們檢查一下下面，這種地方能有人進來嗎？”
船員們的聲音越來越近。
“說不定呢，我覺得從上船開始，這裏的氛圍就不太對勁。”
手電筒的燈光掃來掃去，差一點就要照出傑森所在的角落。
“就是說，之前明明沒發生什麽事，就突然病了好幾個人……要我說，一下子拿這麽多薪水，如果不出點什麽怪事反而不正常。”
前段時間，企鵝人突然開出價格高昂的薪水來招募水手到他的這艘船上來工作，其收入遠高於尋常海員。突然長出兩條長腿的那件事想藏也藏不住，因此不少人猜測他有可能要利用這艘船進行一些邪惡的儀式——但不管怎麽說，想賺錢的人永遠不缺，在美金的誘惑之下，還是有一些“水手”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艘貨船。
“也不知道這份工資還能拿幾天……”
三步，兩步，一步。
傑森·托德在心裏認真數著他們的腳步，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想要一對一戰勝體重一倍以上的成年人非常困難，但只要能夠巧妙地抓住出手的契機，他就能以靈巧的優勢將這些人統統揍趴下。
叮地一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隨後是煙霧迅速向四面八方彌散的聲音。
躲在陰影處的傑森·托德像是獵豹一般猛然竄出來，先是趁著視覺不清狠狠攻擊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又擡腿絆倒了另一個，兩條膝蓋壓在對方的肩膀上，連腰帶動身子一起用力反絞，直到他因為缺氧而臉部發紺，發出無力的嗬嗬聲。
看來幹掉兩個成年人也沒什麽難的……傑森·托德往對方的鼻子上又狠狠補了兩拳，就突然聽見煙霧當中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該死的，剛才分明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難道一直有人沈默地躲在這兩個人的後面？
這兩個只是用來試探的炮灰而已，傑森迅速反應了過來，原地打滾就要回到角落，可這片空間當中又實在缺乏有效的遮擋物，在面對槍械的時候，他能夠做出的反應非常有限。
就在那枚子彈即將出膛之前，不遠處傳來了打鬥的響動。
揮拳和擊中的響動非常幹脆利落，隨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呼痛。煙霧散盡之後，傑森·托德驚訝地睜大眼睛，發現蝙蝠俠正一件一件脫掉自己身上偽裝成船員的外套。
“你不應該一個人來這裏。”
他走過來，垂著頭俯視傑森，命令道：“不管你們是打算過來幹什麽，盡快開這艘船回到岸上——現在。”
雖然他兩拳打昏一個人的力氣確實很出眾，但這個人只要一張嘴就會帶來青少年的逆反情緒。
“就算沒有你來，我也能解決那個人。”
傑森說：“我還有殺手鐧沒拿出來呢——反而是你，你的從者沒有跟你一起？”
他根本沒有從者，實際上參與了聖杯戰爭的是戈登。
蝙蝠俠掃視過少年的手背，那上面沒有令咒的痕跡，和自己預料當中的一樣：真正的Master應該是迪克，他們兩個人基於某些理由達成了同盟。
“這艘船和普通的貨船不一樣。”
見到對方沒有想走的意思，蝙蝠俠只能說：“ Rider應該具有某種控制船類載具的能力，從你登上這艘船的一瞬間，就已經被他發現了。”
他轉身大踏步離開，今天一晚上還有許多麻煩亟待他去處理，但傑森·托德不依不饒地跟在了他的後面，源源不斷地冒出新的問題。
“你怎麽知道？”
他說：“除非你和他們猜測的一樣，也是個貨真價實的老巫師……看樣子，你已經知道企鵝人召喚的從者究竟是哪一位了？是那種和船舶很有緣分的英雄嗎？”
Master和從者之間往往會有著相性或者緣分上的契合，就像是迪克和羅賓漢一樣——但不論傑森·托德怎樣想，都猜不出來像是企鵝人那樣貪婪狡詐的家夥能有什麽英雄和他相配。
“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的那一位，如果你了解一些美國歷史的話。”
蝙蝠俠並沒有向他隱瞞自己所獲知的信息，相較於獲取聖杯戰爭的勝利，他更註重要讓這群孩子遠離危險。
“我當然知道……哥倫布？！”
傑森·托德頓時小聲驚呼。
發現了新大陸的船長，了不起的探險家，就算沒怎麽好好讀過書，傑森·托德也能夠明白，這毫無疑問是一位偉大的歷史人物，但……
“哥倫布再怎麽偉大也就是個船長，他又能有多厲害？”
傑森並沒有因此而感到畏懼，相反，他的態度顯得非常堅決：“我和迪克約好了要贏得這場聖杯戰爭，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退縮。”
“……”
蝙蝠俠沈默著凝視他。
“成為英靈響應召喚”顯然沒有他所想象的那樣簡單，如今他們所需要面對的哥倫布絕不會只是那個歷史課本當中的船長，然而看著那雙眼睛，蝙蝠俠又很清楚，他沒辦法在這裏阻止對方了。
“而且既然這艘船這麽危險，我肯定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傑森小聲嘟囔著，原本還打算再向對方爭辯幾句，卻看見蝙蝠俠不再急於甩脫自己，於是立即跟了上去。
他們沿途又擊潰了兩股來襲擊的船員，有蝙蝠俠作為吸引仇恨的主力，傑森·托德這一次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異常——這些水手們明明只是些普通人，卻似乎擁有了遠超自己平日能使用得出的力量，然而或許是由於戰鬥經驗匱乏，在被蝙蝠俠擊潰以後，又很快因為極端的脫力而迅速陷入昏迷。
“……你把他們都打昏了？”
傑森蹲下身子去翻這些人的眼皮，船員們一個個面色泛青，氣息微弱，只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裏，一個個看起來生龍活虎的黑丿幫打手就成了橫七豎八躺在眼前的危重病號。
要麽是蝙蝠俠確實會施法，要麽就連他都能看出來，這艘船確實不很對勁。
“在剛剛和我戰鬥的時候，他們的身體被「強化」了。”
蝙蝠俠也在逐一檢查這些船員，並與他準備好的犯罪信息名錄進行比對。這些人大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慣犯，又或者是下級幫派成員，在哥譚的派系鬥爭當中屬於最底層的炮灰，每天晚上發生的槍擊案件當中都能死好幾個——像這樣的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學會甚少向外界公開傳播的魔術。
更何況，普通人類沒有能夠承載魔力流動的“回路”，作為強行強化身體的代價，他們只能將生命力轉化為魔力來進行消耗。
蝙蝠俠將這些經過了人臉識別的船員信息同步回傳了蝙蝠洞，阿爾弗雷德已經在聯系急救隊伍，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在醫院裏醒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艘船，強行壓榨船員們的生命力來進行戰鬥……
——這種做法，確實很“哥倫布”。
*
“人，也是資源。”
身穿文藝覆興時期船長禮服的男人說道。
他的身邊一左一右各倚靠著一位身材暴露的女性，哥倫布舉起手中的香檳酒杯，沖著企鵝人的方向輕輕靠了一下：“我得向你分享一點經驗，夥伴……遠洋航行當中可到處都是危險和陷阱，在食物和淡水有限的情況下，有時候不得不讓船員的數量減少一些，才能讓整艘船順利靠岸呢。”
他當然要掠奪，掠奪是征服者的天性。
金錢、地位和名譽，沒有人不喜歡這些令人血脈僨張的東西。
叮當一聲，兩個高腳杯磕碰在了一起。
“真是一段像夢一樣美妙的日子。我們踏上全新的土地，從當地人手裏掠奪各種各樣的東西，直到最後連同這些人本身也一並收入囊中。如果有人反抗，就把他們殺個幹凈，剩下的人裏誰不聽話，就拿刀在他們身上割下幾片肉來[1]。”
人類可以產生魔力，能夠被奴役來做各種事，比起那些常見的家畜更具備知性，是這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優秀資源。英靈在被召喚現界的時候，往往會獲取當前時代所需的必要知識，因此他也全然清楚，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和新生的國家，究竟經歷過怎樣的一段歷史。
“為這一切幹杯，我的朋友，我的Master。”
哥倫布說：“實在該感謝您的慷慨，我才能有現在這樣一個機會重新實現征服的夢想。”
他啜飲了一口手中的香檳，現代社會的釀造技術不知改良過多少次，讓這種氣泡酒產生了迷人的口感和芬芳，與自己原本所處的那個時代截然不同。他微微闔上眼睛，做出仔細傾聽的動作，隨後將那盞酒杯放回桌面：“有些冒昧的小老鼠跑進來了。”
“是從者嗎，克裏斯托弗？”
企鵝人微微直身子：“我在岸上也留了一些手下，手上都有槍，如果有必要的話，隨時可以讓他們動手。”
“噢，不用，不用，暫時還用不到他們。”
哥倫布的表情顯得很從容：“沒有從者——雖然很出乎意料，但抵達這艘船的入侵者都是些你們這個時代的人，他們根本理解不了這艘聖瑪利亞號的偉大之處。”
沒錯，是聖瑪利亞號，而非這艘船出廠時原本所屬的那個名字。
作為與克裏斯托弗·哥倫布高度綁定的名字，抵達新大陸的船隊旗艦，聖瑪利亞號這艘船本身已經升格成為了他的寶具。哥倫布本人即是“西班牙的征服者”這個詞匯的源頭，征服這個詞具象化的象征，他能夠將聖瑪利亞號的特性覆蓋在一艘現代貨輪之上，以一種低能耗的方式維持自己寶具的持續釋放。
“真好啊，太巧了，難得被召喚現界，恰恰是在這美妙的新大陸上——”
“沒有人能夠在我的船上擊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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